二、维吾尔族:新疆大地的“神秘”建筑
在我国民族大家庭中,维吾尔族是一个颇有些神秘色彩的少数民族。在人们的印象中,维吾尔族是素以能歌善舞、热情奔放而展示其魅力的。实际上这只是人们对维吾尔族的一种速写式描绘,它只反映了维吾尔族生活的一个侧面。当人们追溯维吾尔族历史渊源,探究维吾尔族文化奥秘时,那些可喜的发现实在会使人们赞叹不已。当人们游历于维吾尔族文化宝库中时,其建筑文化的光彩夺目一定会使人们驻足凝神。的确,在中国少数民族建筑文化这个大园地中,维吾尔族建筑文化不管在其内容的丰富性方面,还是在其风格的独特性方面,都足以成为极具风采的奇花异树。
维吾尔族主要生活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根据1990年的人口统计,我国维吾尔族总人口约达七百二十多万。作为新疆的一个主体民族,维吾尔族的形成经历了一个较为漫长的历史过程,因此其建筑文化的孕育、萌发和兴盛是有其特殊性的。追根溯源,维吾尔人的先祖,可以上推至公元前三世纪前后游牧游猎于我国北方蒙古草原及贝加尔湖、额尔齐斯河,巴尔喀什湖附近的丁零人。丁零又被称作铁勒、高车、回纥,后改称回鹘。九世纪中叶前后,从漠北高原地区西迁至西域地区的回鹘人,由于受当地居民的影响,他们开始从游牧游猎生活形态向半牧半农及单一农耕生活形态过渡。于是,孕育、融合及向现代维吾尔人迈进的发展格局开始形成。当时在西域(尤其是天山以南地区)生活着两汉时期移居来的汉人,生活着操焉耆——龟兹语及于阗语的民族,回鹘人同他们毗邻共居、繁衍生息,并同以后陆续迁居西域的吐蕃人、契丹人、蒙古人等实现了一种共通共融。及至十六世纪,一个初具规模并含有一定现代意义的统一的新民族——维吾尔族已基本形成。该民族自称“维吾尔”,其本义是团结、联合,这种意向恰如其分地寓示了维吾尔族的诞生过程。
维吾尔族建筑文化的崛起和兴盛,是与其走向定居化农牧商生活分不开的,是和各民族文化的交流分不开的。在维吾尔族建筑文化发展过程中,维吾尔族宗教文化对它产生的影响是重大的,这一点在其宗教建筑体系中表现得尤为显著。
维吾尔族建筑按其功用和特点大致可以分为民用建筑、宗教建筑及陵墓建筑三大类。维吾尔族民用建筑,在维吾尔建筑文化中是属于发展较成熟且具有独特风格体系的一类建筑,它一般又可分为居住建筑和非居住建筑两种。后一种建筑(如维族人的葡萄干晾房等)除以实用为目的而有专门的要求和建筑处理外,其基本风格和特征还是和居住建筑及宗教公用建筑比较相近的。
(一)民居的成熟与个性
首先我们来考察一下维吾尔族的居住类建筑。维吾尔族的居住类建筑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发展过程,而这一过程的不断推进,自始至终伴随着维吾尔民族的进一步成熟化及个性化。
1.走向成熟
维吾尔族的先民回鹘人在从漠北草原迁至西域时,在经济上仍然依托于游牧生活方式,他们居民的大多数仍然习惯于住那种被人们称做“毡帐”及“穹庐”式的房屋。这些毡帐或穹庐从今天的角度来看,和蒙古族居民当年普遍居住的“蒙古包”十分相近。其实如果对所有游牧民族的居住方式做一番历史的考察的话,肯定会毫不惊奇地发现“毡帐”或“穹庐”几乎都曾经是或仍然是那些游牧民族最乐此不疲的居住设施。这一点对维吾尔族先民也不例外。实际上,人们在今天仍从事畜牧业生产的一些为数极少的维吾尔族牧民当中,照样可以找到一些以毡帐为居室的牧民。毡帐作为风篱进化和发展的直接产物,在蒙古人、哈萨克人及其它一些仍以畜牧业生产为主要经济支柱的民族那里几乎得到了高水平的传承和完善,但在维吾尔族那里,毡帐随着维吾尔人对自己生产方式的革故鼎新而退出了维吾尔建筑文化的发展行列。从九世纪中叶维吾尔先民西迁起,一直到他们开始逐渐走向半定居、定居的生活为止,其间经历了走向现代意义的维吾尔族的民族大融合,最先生活于塔里木绿洲的其它农业民族及生活在天山南北的其它阿尔泰语系民族,对维吾尔先民在经济生活、宗教生活、文化生活等多方面施加了影响。这些影响反映在建筑文化上,最突出的表现就是居住方式和居住设施的改变。由于半定居和定居生活的开始,一些穴居式、半穴居式(俗名“地窝子”)及土木构造式民居开始在维吾尔人的建筑文化中产生和发展起来。维吾尔族的先民回鹘人在融合和同化西域三山两盆(指阿尔泰山、天山、昆仑山、准噶尔盆地及塔里木盆地)地区的定居农业半农业民族时,学习和借鉴了当地人的定居建筑文化。当真正意义上的维吾尔族形成时,这些定居建筑文化就自然成了维吾尔族建筑文化中一个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虽则如此,维吾尔族人民并没在原有建筑文化的水准上裹足不前,而是在依循自然及启用人智的前提下,自觉不自觉地进行了一系列追求民族个性化及地方特色化的新探索。与此同时,维吾尔人还从中原文化及域外文化中学习和领受了许多新技术新工艺。
2.个性化的居住文化
从维吾尔族建筑文化中现行民居建筑及一些历史遗留民居建筑的结构、形观、功能等方面看,维吾尔族民居既体现了自身独有的个性化特点,又反映了生活于不同地域社区的功能性差异。由于新疆远离海洋深居内陆,其气候具有典型的大陆干旱性气候特征,降水尤为稀少,年平均降水量仅为145毫米,只占全国年平均降水量的23%。新疆冬季漫长,春秋季短,日照时间长,昼夜温差大。除去这种一般的气候特点外,新疆南北两部又由于“三山夹两盆”的特殊地理环境构造而表现出明显的地区性差别。天山以北的北疆属寒温带,而天山以南的南疆属暖温带,南北疆气温差别大,降水量差别就更大。这种特殊的自然因素从根本上限定了维吾尔族民居建筑发展主流的相同及发展支流的相异。维吾尔族民居建筑一般多为土木或砖混结构,其平面组合形式基本上可分为“外间——客室”、“客室——餐室”及“前室(夏室、客室)——后室(冬室)”三种。在新疆各地区大都分别以一种形式为主,但同一种形式在具体布局上仍有较大差异。全套建筑一般包括住房和庭院两个部分。住房部分由兼作居室的客室、餐室及后室、储物室、淋浴室等小间组成。面向庭院的居室前多设有外廊,底层外廊多设有炕台,供户外起坐。沿外廊在院内多设有葡萄棚,以便遮荫避暑,院内棚下多做室外活动场所,二楼外廊多为通行过道。由于新疆降水少,所以典型的维吾尔族民居住房一般为平顶,这在南疆尤为多见。很多维吾尔式住房利用屋顶平台作憩息处或杂物场,屋顶平台周围常设木栏杆。居室内地面喜为砖地或木板地且上覆地毯。因早期无桌、床、椅等家具,常“席”地而坐。房屋内墙墙面多设有壁炉(这可能受到俄罗斯等民族文化的影响)。西墙面设有大壁龛,大壁龛两旁及其他墙面设小壁龛。将西墙视为房屋的正墙并设用作祷告的神龛,这和蒙元时期维吾尔人开始皈依伊斯兰教,以及和其后所有穆斯林向往西方圣城麦加的宗教心理是有联系的。维吾尔族住房的顶棚多为露明密梁,室内装饰则因住宅平面组合形式、各地材料及技艺的不同而有一定差别。此外,维吾尔族住房门的开向很有讲究,不管是庭院还是居室的门,不是万不得已,一般不能向西开,因为西方为伊斯兰教圣地麦加之所在,穆斯林忌讳人们随意冲撞这个方向。维吾尔族居民基本上都程度不一地信仰伊斯兰教,因此,在维吾尔族民居建筑的设计和营制过程中,人们会自觉不自觉地考虑建筑的宗教意象。针对维吾尔族民居建筑的这些一般特征,人们除了能够在新疆各地的维吾尔族民居住宅上找到印证外,人们更能够发现在不同地区维吾尔族民居所表现出的不同特点。
3.南疆喀什的居室
在南疆最大的城市喀什市,一年四季降水量极少,所以绝大多数维吾尔族民居建筑为平顶土木结构房屋。其建筑整体内部以间为单位形成有机的群体组合,这种组合很可能归因于受中原汉民族建筑文化的影响。在历史上,喀什就是维吾尔族人民的经济、政治、商业及文化生活的重要场所。近代以来,由于人口日渐稠密,民居用地显得紧张狭小,民居住宅开始向高上的纵向空间发展,于是一至三层的小面积平顶庭院式住宅开始大量出现。这种民居除有一至三层楼房外,一般还有四面被房宅连体合围的方形小庭院(也有两面连体合围,另两面造墙合围的),这一点与内地汉民族地区的一些“天井”式民居很相像。最有特点的是,在这一类的不少民居中,由于考虑到小道小巷彼此通达的需要,往往还修建了上连下空的过街楼,以此来保持交通的顺畅及建筑体的完整性。喀什民居住房多采用“外间一客房”及“客房一餐室”式样,以一个或多个较为完整的平面单元组成。平面单元的外间既作为进出的交通枢纽,也作为平面组合的中心。各单元内的房间一般进深浅、小间多,外墙形观方正棱角分明。客室和餐室内布置比较讲究,室内一般设有地炕,外墙上的门窗洞口里大外小,窗台略高于外廊炕台;而墙面一般设有存放物品的壁龛(壁橱),其高低位置与窗户取得一致。西墙面一般作为正墙,设有存放卧具的大壁龛,而平时也将其当作祷告的“圣龛”来使用。房内还设有壁炉以便烧茶取暖,炉旁常作为待客及交谈的地方。大壁龛和壁炉常作为室内的视觉重点,以石膏花等装饰。墙顶常施以带状石膏花或木雕花,顶棚则略施彩绘,墙面常悬挂大面积挂毯,地面常铺有色调绚丽的地毯。其户外庭院面积大小不一,最小的仅十余平方米见方。庭院四周的房廊、楼梯、栏杆等随房屋高低灵活配置。外廊立柱雕刻线脚,与其上部曲形托梁,檐口或屋顶栏杆形成简洁优美的组合。楼梯常以砖砌并配有装饰图案,梯旁常施小巧多样的木制栏杆。屋檐口以砖砌筑多显出装饰特点。廊内墙顶或墙面,饰有石膏花。为了遮荫防暑,有些庭院顶部搭施有高出屋面的木架,上面常覆盖葡萄等藤蔓植物。院内常常种植树木花草或设盆景。廊内常设有地毯、茶具等以供户外憩息。平屋顶往往也当作屋顶院落或杂物场以此扩大户外活动及存物空间。
4.于田的住宅
于田县位于新疆最南边,这里更是炎热干旱少雨水,风沙也较大。由于这种自然地理条件的限制,加上传统处理手法的贯穿如一,当地民居住宅除在基本特点上雷同或接近喀什民居住宅外,一般庭院之上均设有高出周围屋顶些许的顶盖。连接屋顶和顶盖的是四周的木棂花侧窗,这种侧窗和顶盖既通风又采光,在一定程度上还能起到抵御风沙的作用。在这种于田维吾尔族民居住宅上,往往还设有小天井,而且天井四周的屋顶处还常设有一圈木栏杆。此外,在这种平顶房屋的许多小间的上部顶棚当间处还常设有天窗,通过这些天窗,人们既能采光透亮,又能时刻感受到日月星辰及时令的变化,从而缩小人们在心理上产生的与大自然的隔绝感。安置天窗,虽看起来简单且无足轻重,但其中颇能发现古代文化对维吾尔族建筑文化观念的影响。在历史上,维吾尔族的先民曾信奉过诸如萨满教等原始宗教,他们有过一系列的图腾崇拜物,其中日、月、星辰及光都曾是他们的图腾,对光的崇拜甚至延续到了近代。这些维吾尔先民习惯于通过观察日月星辰及光的变化来决定自己农业牧业活动的终始。虽然不能断言这些图腾文化对后世人们的建筑意识起到了举足轻重的支配作用,但却可以说这些先民们的观念对其后人看待日月星辰及光的态度是有影响的。
在平面单元的布局上,于田民居多采用“前室——后室”式样,而且木棂花格扇壁及木棂花格罩壁在分割室内空间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一般前室往往以整面落地接顶木棂花格扇与庭院分隔开,后室一般则用结合炕台并连接顶棚的木棂花罩壁将炕台空间合围起来。这些扇壁、罩壁既有分割空间的良好功用,又有极强的室内装饰功能。壁炉上部墙面常设有透空的矩形石膏花饰。门框上则镶有分格的木雕花板。足见于田维吾尔族民居还是很有地方特色的。
5.“火洲”吐鲁番的地下、半地下民居
吐鲁番地区位于新疆东部,素有“火洲”之称,其海拔很低,居海平面以下,地质结构属低凹盆地。由于夏季十分炎热(夏季摄氏最高温度达四十多度),降水十分罕见,冬季又十分寒冷。所以当地维吾尔族居民因地制宜,根据气候干燥、土质良好的特点,设计营造出地下室式或半地下室式的土拱平顶房屋。在地上温度极高极低这种酷暑严寒的形势中能灵活通便地向地下发展,这不能不说反映了维吾尔族人民的聪明才智。夏天高热难耐时,地下温度无疑要显得凉爽适宜,而当冬天寒冷难熬时,地下温度肯定要显得温暖宜人。从外部格局上看,吐鲁番维吾尔族民居住宅多设前后院,而且大多能结合和利用地形,灵活分块分段组合空间。院中常依地势引进渠水用以浇灌白杨及荫棚葡萄。居宅之间常用天棚或葡萄棚覆盖的开敞过厅相接连。在装饰上主要采用土坯砌筑花墙及多种式样的拱门。门窗边框一般略加雕花,有些墙面上压印有能产生浮雕效果的花纹。天棚一般要高出屋面,天棚与屋面相接处设有木棂窗或透空花墙。天棚内阴凉透风、避日挡暑,是夏季户外生活的主要场所。屋内居室的处理手法与南疆维吾尔族民居基本一致,只是地炕略高,炕前缘一边设置有灶台。室内长向场面的壁龛在大小、形状及数目上常对称相应。门窗洞往往开设在壁龛相应部位。这种土拱民居冬暖夏凉、朴素舒适、乡土气息极浓,住在里面很能使人产生一种反璞归真、融于自然的感觉。
6.北疆伊宁、塔城的坡顶砖木结构民居
和南疆及吐鲁番维吾尔族民居有较大差别的是北疆的伊宁及塔城等地的民居。由于这些地区地处天山以北,不像南疆那样有天山作屏障,以至于起自北冰洋途经西伯利亚的湿冷空气常年无阻无碍地长驱直入,使这些地区寒冷湿润常降雨雪。这种自然环境因素使得伊宁、塔城等地的维吾尔族民居明显地同南疆吐鲁番维吾尔族民居在多方面形成了差异。首先,伊宁、塔城等地的维吾尔族民居均为坡顶而不是平顶,这无疑是人们在建筑意向中考虑到了排除雨露雪水的需要。其次,在建筑用材上不像南疆民居那样把土的作用发挥到十分自如的程度。由于多雨水,土建房屋往往经不起雨水的冲刷泡浸,因此砖、石、木似乎在北疆民居建筑中显得尤为重要。当然北疆伊宁等地的维吾尔族民居除受自然因素影响而产生不同于南疆民居的差异性外,北疆维吾尔族居民相对较少,其它多种民族又长期与他们杂处相居,这种民族间相互交流相互影响的特有社区环境,无疑对这种及其它种差异性的出现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从形观及结构等方面看,伊宁及塔城等地的维吾尔族民居属坡顶砖土木结构(土的应用比率一般比南疆低)。其基本布局与南疆民居大致相同或相近。庭院绿化较南疆各地显得更为突出,这和北疆多水,花草植物易于浇灌分不开的。由于草木茂盛,建筑物往往掩映于其中,使居住环境显得幽雅碧洁。住房入口有时用小型门廊代替外廊,门廊做有精致的挂落和栏杆,有些门栏采用圆拱坡度的艺术造型。外窗边框和护窗板施加雕花。客房注重家具、陈设及帘幔的布置。墙面多刷为浅蓝色,这和维吾尔族尚蓝的习俗有关。
(二)宗教建筑营构
在维吾尔族建筑文化中,宗教建筑全然不像民居建筑那样沿袭传统顺应自然地连续发展,而是在经历了断续、曲折之后才走上了顺利发展的道路。这种情况的出现其实一点也不足为怪,因为宗教建筑自始至终都是宗教文化的直接产物,宗教文化与宗教建筑的关系就好像是母与子的关系,宗教建筑从本质上说就是宗教文化最物质化最具象化的表现之一。
1.维吾尔族原始宗教对建筑的影响
在历史上,维吾尔族曾信仰过多种宗教,每种宗教在维吾尔族中的传播和升温,往往会给维吾尔族宗教建筑领域带来一种营造契机和营造热潮。当这种宗教被另一种宗教所取代时,前一种宗教在建筑营造前程上所遭受的打击是毁灭性的,而后一种宗教则在昭示人们精神上的归属取向的同时,堂而皇之地在宗教建筑上大兴土木起来。纵观维吾尔族宗教建筑的发展历史,我们会发现它无疑是从这种磨难中走过来的。然而维吾尔族在每种宗教兴盛时,所投注于其相应的宗教建筑中的热情是令人敬服的(其佛教建筑成果足以说明这一点)。可以说是在十四世纪伊斯兰教开始风靡西域,并逐渐取代其它宗教走向宗教信仰一体化之后,维吾尔族宗教建筑文化才走上顺畅发展的道路。
在原始宗教及萨满教盛行时期,由于维吾尔族先民基本上还处于相对单一落后的非定居游牧游猎生产发展阶段,因而这种社会生产力的发展现实,从客观上宣告了宗教建筑文化不可能显著地发展。不独有此,原始宗教及萨满教在宗教发展上所反映出的散漫性、多神性及非凝聚性,在其自身领域也认定了不可能产生宗教建筑。原始宗教和萨满教都有许许多多的崇拜对象。在原始宗教里,河流、山岳、风、雷、雨、电、日、月等等都成了崇拜偶像。由于生产力低下,人们对自然现象不能理解更难以支配,因此对其是又有所依赖又有所畏惧。在萨满教里,自然崇拜、图腾崇拜、鬼魂及祖先崇拜也成了其最基本的要求。可以想见,在这种多物多神崇拜的支配下,要想使人们发挥更大的创造性是极为困难的,因为人们不愿也不敢触犯神灵或崇拜物,而这些崇拜物往往就在人们身边。当人们偶有闪念想去采集一些石头或砍伐一些树木来营堂造室时,人们也许会突然想到石头和树木都是宗教崇拜偶像,只能崇拜而不能触犯,于是只好放弃了。在这里我们虽不能肯定这种假设是否客观合理,但是却可以断定维吾尔族宗教建筑文化在原始宗教及萨满教盛行时期的发展是举步维艰的。
维吾尔族先民对于宗教信仰的追求是执著的,而对于宗教建筑营造也是极有热情的。当萨满教之类的原始宗教失去了原有的魔力,逐渐被祆教(拜火教)、道教、摩尼教及景教等取代后,宗教建筑文化的发展契机就出现了。祆教崇拜火,讲求善恶二元论,这使得维吾尔先民对它产生了极大兴趣。从公元前四世纪祆教传入西域以后开始,维吾尔先民中的祆教徒越来越多,祆教宗教建筑开始出现。现代考古工作者曾在新疆阿拉沟竖穴木椁墓中,发现了公元前四世纪的祆教建筑——祆教祭祀台。道教从中原地区传入西域的时间大约在东晋时期,五世纪,道教已在高昌传播。道教在西域发展到唐朝时期,天山南北就出现了许多道观。其中在今伊吾县址就有祥麰观、大罗观,在今纳职县址就有祥麰尼观,柔远县址有天上观,在吐鲁番地区则有汤观、周楼观等。景教作为基督教的一个派别宗教也曾经成为维吾尔先民的一个重要信仰。这种基督教向西域的传入,最终使基督教建筑文化在维吾尔先民中得以传播。世界著名旅行家马可·波罗在其游记中记述他从喀什噶尔到北京的沿途见闻时,曾经指出西域(新疆)到处都有景教教堂,如喀什、和田、轮台、伊犁、吐鲁番及哈密等地都有。近百年来人们还在吐鲁番地区发现了景教寺院及壁画等。摩尼教(旧称“明教”)是伊朗古代宗教的一种,它吸收基督教、佛教及景教等宗教的部分思想构成自己独特的信仰。大约在八世纪中叶以后,维吾尔先民回鹘人大规模信仰摩尼教,回鹘西迁新疆后的很长一段时期仍以摩尼教为主要信仰。约在十五世纪伊斯兰教传入吐鲁番地区后,摩尼教便开始在维吾尔人中逐渐衰败下去,近代中外考古工作者在吐鲁番地区发现了摩尼教寺院遗址。公元前二世纪前后佛教开始传入新疆,据传于阗王曾在卢折那罗汉的感召下,皈依佛门并建赞摩大寺。佛教在西域传至隋唐时期,于阗(今和田)、疏勒(今喀什)、龟兹(今库车)、高昌(今吐鲁番)已成了佛教四大中心。840年从鄂尔浑河流域迁至西域新疆的回鹘人也改信了佛教。佛教在维吾尔先民里传播流布的过程中极大地带动了佛教建筑文化的发展。据《晋书·龟兹传》记载当时龟兹佛教盛况的文字云:“其城三重,中有佛塔庙千所。”龟兹当时不但佛寺众多,而规模宏大,装饰华丽,僧徒达万余人。高昌(今吐鲁番)麴氏王朝时期,王公贵族几乎无不崇佛,他们不仅大量修建寺庙,而且规模也十分巨大。回鹘西迁既增大了佛教势力,又在客观上推进了佛教建筑文化的发展。近代考古发掘的今拜城克孜尔千佛洞、库车的库木吐拉、森木塞姆及克孜尔尕哈千佛洞,以及焉耆七克星“明屋”等,大都是回鹘西迁后挖掘修建或扩建的佛窟古刹建筑,其中有些建筑堪称驰名世界。这些建筑的设计和营建,可以说是对维吾尔先民宗教建筑意识观念及工艺水平的一次大检验和大锻炼,也是中西宗教建筑艺术的一次交流和融会。这些建筑不管从设计、布局、规模、内容及装饰等方面看,还是从营造时间、工程难度上看,都令人赞不绝口。这些建筑虽然在风格、式样等方面对印度犍牛它罗艺术风格特色做了淋漓尽致的发挥,但更恰如其分地表现出维吾尔先民们高超的技艺和智慧。
克孜尔(维语“红”意)千佛洞,是坐落于拜城县克孜尔镇东南的一个气势宏伟的佛教石窟建筑。它北倚明屋达格山,南临木扎提河及崔尔达格山,山抱水绕景致诱人。克孜尔千佛洞大约于古龟兹国时期开始开凿,前后营造约五六百年之久。其石窟已编号的有236个,目前窟形尚完整的约有150个。这些窟往往根据其宗教功用的不同而有所区别,如有供僧众礼佛观像及讲经说法用的支提窟,有供僧众居住和坐禅用的毗诃罗窟。这些不同功用的石窟有规律地组合在一起构成单元,每个单元犹如一座佛寺。不管从布局还是从结构上看,这种窟室在我国石窟建筑中是比较少见的。克孜尔千佛洞中曾塑有各式佛像,但今多以毁坏。现存壁画约5000多平方米,体裁多为佛经、本生及因缘故事,也有一些是反映当时龟兹人民生活的。克孜尔千佛洞实为我国修建较早、现存规模较大的石窟建筑之一,它表现了维吾尔先民们的文化水平及建筑才智。
2.伊斯兰教与清真寺
宗教的发展带来了宗教建筑文化的发展,同样也阻碍了它的发展,这似乎是个“二律背反”。从历史的角度出发,我们可以发现,伊斯兰教在维吾尔社会中的传播与发展,既带来了伊斯兰宗教建筑文化的兴盛与发展,又阻碍了以佛教为主的其他宗教建筑文化的发展。然而值得欣慰的是,伊斯兰宗教建筑文化在维吾尔族建筑文化中所享有的地位是崇高的、名副其实的。伊斯兰教在维吾尔族中的传播和发展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从十世纪初叶的喀刺汗王朝时期开始,伊斯兰教开始在维吾尔先民中流传。十四世纪中叶的东察合台汗国时期,由于统治者对伊斯兰教采取扶持保护及推广政策,使伊斯兰教势力大增。到了十五世纪末叶,维吾尔先民社会虽还不全是伊斯兰教的天下,有多种其它宗教与之对峙抗衡,但维吾尔社会向着宗教信仰一元化——伊斯兰教化大踏步快速迈进的事实,已是不容置疑的了。这种局面的出现,使维吾尔先民已有的其它宗教建筑文化在其发展史上最终划下了句号。但是,这种发展上的断裂或毁灭,很快被具有强大生命力的伊斯兰建筑文化愈合和重造了起来。大约从十六世纪前后开始,随着伊斯兰教在维吾尔社会中的风行和高涨,伊斯兰教建筑文化的主要物化成果——清真寺,开始在维吾尔族穆斯林教徒聚居的地区大量涌现。后来,清真寺不仅在数量上扩张,而且开始在规模、质量及华丽程度等方面超拔起来。
维吾尔族的清真寺建筑,同中原内地的清真寺建筑相比,在风格建制上更多地保留了典型的阿拉伯伊斯兰寺庙建筑的风格。而中原内地的清真寺建筑则更多地吸收了汉民族寺庙建筑的风格特色。这种情况的出现,最终导致了中国的伊斯兰宗教建筑发展成为两个有较大区别的建筑体系。其一是主体大殿采用起脊式结构,总体建筑以木结构为主的内地伊斯兰建筑体系,这种建筑体系的形成是和中原汉民族传统建筑风格的影响分不开的;其二是主体建筑采用平顶式及圆拱顶式结构,总体建筑以土坯、砖(包括琉璃砖)及木料结构为主的维吾尔族伊斯兰建筑体系,这种建筑体系的形成是和新疆远离中原地区,不易受到中原汉民族传统建筑风格的影响及新疆缺少木材且少降雨水的条件限制分不开的,较多地保留干旱的阿拉伯地区之伊斯兰建筑特点可以说是这一建筑体系的一大特点。维吾尔族的清真寺(清真寺为阿拉伯语“麦斯吉德”的汉译,意为“俯首叩拜处”,后渐演指寺院)有其极为独特之处。虽然按伊斯兰教的教规看,对清真寺的建制并无特别规定,只要清洁干净可供叩拜处即可建寺,但新疆维吾尔族的清真寺建筑却有明显的不成文的建置仪规。仅从规模及华丽程度上看,维吾尔族的清真寺就可分为三类。第一类叫稍麻寺(稍麻在阿拉伯语中意为“小”,此寺又称“普通寺”)。这种寺主要供教徒每日五次礼拜使用。其规模较小,建制较简陋,一般由大门、主大殿及庭院组成。供礼拜用的主大殿多为土坯建的平顶大屋。这种稍麻寺约占全疆清真寺的 !"# 以上,农村乡镇及边远地区最为常见。第二类叫加米清真寺(加米是波斯语“聚礼、会礼之场所”的意思)。这种寺相当于内地的汉依清真寺,它除用于每日五次礼拜外,还用于每星期五主麻日的正午集体礼拜及每年肉孜开斋节、古尔邦宰牲节的会礼。因此其建制规模要大于稍麻寺,除建有礼拜大殿和宣礼楼外,一般还设有淋浴堂和经堂,有的还下辖若干小型清真寺。寺内设有专职教职人员数名。这种寺在一般城镇都有一座以上。第三类叫艾提卡清真寺(艾提卡意指节日活动广场,这类寺有些以圣人名或地名命名)。这种寺是穆斯林欢度肉孜节,古尔邦节或其它盛大节日庆典的重要场所。艾提卡寺的建筑规模很大,寺产比加米寺要多,教职人员也多,主持该寺的教长多为穆斯林中威望最高者。这种寺多位于穆斯林较集中的大城镇。其中心建筑宽大,建筑体正面多配有较宽大的广场。喀什艾提卡清真寺可以说是这类寺庙的典型代表。除上述三类外,另有麻扎(麻扎意指伊斯兰教徒中圣徒的陵墓)清真寺及家庭清真寺。麻扎寺是麻扎附属建筑,主要供朝拜麻扎的穆斯林做礼拜,较大的麻扎一般还设有多座麻扎寺,喀什地区的阿帕克和卓麻扎寺可为这类寺的代表。家庭清真寺一般是穆斯林富户修建的供全家及全家族使用的小型寺。
典型的清真寺一般都由主体大殿、邦克楼(召唤穆斯林礼拜的高楼,又称唤礼楼、唤醒楼)、门楼庭院、讲经堂、淋浴房、阿訇住房及其它建筑单元共同组成一个建筑群,维吾尔族清真寺也不例外。维吾尔族清真寺合于我国清真寺建制的一般特点,任何等级寺院的主体大殿均设有圣龛(即米哈拉市),取背西面东向,大殿方位坐西向东,殿内禁设禁供各种人物动物图像,圣龛上也不设任何偶像。较大规模的寺殿内左侧设有劝戒及念“呼图白”(宣讲或演讲)的宣讲台,整个大殿装饰较为华丽,门面偶尔也有雕绘图案、木柱刻花及彩绘藻井,立柱或门面有的还书有文体俏丽多变的阿拉伯文美术字。除去这些一般特点外,维吾尔族清真寺还有许多不同之处。在新疆有许多维族寺院,礼拜殿间数不成单数而成双数,如此布置,中轴线显然不在正中,而是偏向一方。还有许多建筑,故意做得左右不对称。由于受新疆特定的自然地理环境及气候条件的影响,在南疆一些地区,清真寺多用内外殿,外殿施以敞廊以供干热天做礼拜用。在吐鲁番则多用地下室做礼拜及居住处所。在北疆多雨地区常采用起脊式(坡屋 穴瓦 瓦顶)建筑,而在南疆因风沙大雨水少多采用平顶屋式及圆拱顶式建筑。新疆维族寺院的平面布置与内地完全不同,它们一般不是院落重重曲折深邃,而是进大门迎面就是主体大殿,寺内常附设有学校等建筑,小寺则只附有阿訇居处。维族寺的邦克楼一般都取细高状,不似内地寺院那样低矮(内地邦克楼自近现代起明显降低了高度),而且多利用寺院大门的高度,在大门两旁各建一座圆形砖砌邦克楼并与大门连为一体。维吾尔族在早期建寺时多在大门左右不远处建一座或两座邦克楼,而两座邦克楼往往故意采取左右不严格对称的形式。维吾尔族寺的圣龛不用木作而多以砖砌,制成尖券状,然后在圣龛周围施以几何类石膏花饰。在用材上,一般伊斯兰建筑多用青砖,内地寺院多用青砖木构,而新疆维族寺院多用黄褐色砖(新疆俗称红砖),少雨地区维族寺院更多地使用土木土坯结构。此外维族寺还喜用琉璃砖瓦,其色彩多为绿、蓝、花等。南疆维吾尔族寺院彩画也与别处不同,其寺内柱上常饰成褐色或蓝色、绿色等,而顶梁枋则为白色,有些寺柱枋上绘有各种花纹。一般细长枋子则分段装饰,枋子空白处常露木质本色且略加雕刻,有些枋下施以连续花纹或在转角处加红褐色变化线条。墙肩上常施有连续状红、白、绿、蓝等色花纹。天花板上常绘有各种花卉、卐字及风景等,而各天花图案又不相同。
维吾尔族清真寺院的建设热潮起至公元十四世纪以后,明清时期规模达到了相当宏大的程度。本世纪五十年代以来,由于全国实行宗教信仰自由的政策,维吾尔族穆斯林基本上随人口不断增加,清真寺院的拥有量也不断扩大起来。根据粗略的统计,全疆现存维吾尔族清真寺大大小小总计两万余座。这些清真寺不管是起建时间、建筑规模,还是华朴程度及闻名程度都各不相同。其中喀什艾提卡清真寺、喀什奥大西克清真寺、库尔勒清真大寺、吐鲁番苏公塔清真寺等享誉程度最高。这里我们介绍一下艾提卡清真寺。艾提卡清真寺被称作新疆维吾尔族的第一大寺。它坐落在南疆的喀什市。相传它最早建于五百多年前,后于1524 年、1788年、1804年、1835年、1874年及现代又屡经扩建修葺,形成今日的建筑。该寺规模宏大,外观雄伟壮丽,在风格上更多地保留了阿拉伯伊斯兰建筑的特点。全寺坐西向东,整个正门门面建筑位于全寺的东南角。正门上建有高大门笼,门的南北两侧各建有一个高出门笼的邦克楼,这两个邦克楼和正大门同处一条直线上,呈非严格对称势,南边的离大门稍远,北边的离大门稍近。邦克楼顶为半圆拱式。进入门厅后有左右两条导入后院正殿的砖砌通道。在大门至正殿的道路两侧有左右两座亭状砖龛,当朝拜的信徒增多时,人们可以以此代替圣龛。全寺庭院宽大,左侧有个一大一小的蓄水池。大殿不远处有栅栏一道,将庭院分为内外两个部分。位于全寺后部(西面)的是主体建筑正大殿,大殿面阔达三十八间,堪称世界上面阔相当大的一个礼拜殿。大殿全部采用廊柱式的敞口厅,廊柱高与开间的比例约为1.5:1,同内地较方正的常用比例不同,廊柱结构多为平顶。为突出大殿中部,而有意建成抱厦四间深三间。这种双数开间属国内寺院建筑中较少见的。抱厦中部采用减柱造法,天花板上留出了供施五彩藻井的地方。抱厦内以砖砌内殿,面阔十间,此处供寒冷时礼拜。内殿左有廊柱式外殿十五间,右有十三间,左右呈不对称状。殿柱为八角形柱身,上部简练,下部则为一般通用的柱脚。大殿左右两侧多用绿柱,抱厦则用蓝柱。殿顶普遍用平顶式,顶棚多为白色并以楞木做成花样,有些地方还施以重点彩画。大殿外左右(南北)两厢各有房舍二十多间,为信徒、阿訇及教职人员居住之所。每间分内外两室,有的外室设窗,有的屋顶设有天窗。这些房舍都为土砖平顶式结构,门前均有外廊并配有圆拱形门笼。庭院内栽植有树木花草,与全寺建筑相映成趣。每年当穆斯林盛大节日及庆典来临之时,从南疆各地涌来数以万计的伊斯兰教信徒,人们在这里祈祷过节,其场面十分热烈壮观。
(三)伊斯兰教式的陵墓文化
维吾尔族建筑文化中的第三类建筑是陵墓建筑。严格地说,维吾尔族的陵墓建筑和其宗教建筑的关系是密不可分的。
1.供人朝拜的“圣徒之墓”
在维吾尔族皈依伊斯兰教以后,维吾尔族伊斯兰教的“圣徒之墓”(又称“麻扎”)逐渐成了人们朝拜和祈祷的地方。从此,穆斯林的墓地不再单纯的是埋葬死者的地方,而成了伊斯兰教信徒们的又一重要的宗教活动场所。于是最初意指“晋谒之处”的“麻扎”一词成了穆斯林陵墓的代名词,麻扎朝拜也盛行起来。由于陵墓建筑区变成了人们的朝拜祈祷场所,因而专事朝拜祈祷的清真寺也就和陵墓发生了一体化的联系。结果许多圣徒的陵墓配置了清真寺,而还有一些清真寺实际上是陵墓——因为其中葬有圣徒。从现存的维吾尔族陵墓建筑来看,伊斯兰教传入前的建筑非常少见,而传入后的建筑主要就是麻扎。可以想见,伊斯兰教对维吾尔族陵墓建筑的影响是十分大的,人们在建筑陵墓时,对其宗教功用的考虑决不亚于对其原初功用的考虑。
“陵墓”本身是指规格较高的坟墓,而这种规格较高的坟墓在伊斯兰教中往往就是麻扎。麻扎也叫“拱北”,它一般是伊斯兰教著名教长或领袖的葬地,也是安葬他们的家族成员及信徒的地方。一个麻扎实际上是某一宗派或集团的公共墓地。在维吾尔族麻扎的墓祠之内,常将家属人员陆续葬入,有的集中祠内,有的增加小房间,有的则在地下穴内分葬。维吾尔族的墓祠多为圆拱顶,常以砖、土坯及琉璃砖等砌成;有的则为平顶,其周围安有小木棂窗。陵墓多向正南。陵墓周围随葬的小墓多以土坯及泥土造制,高不过二三尺。墓祠下方为正方形平面,四隅各砌一座邦克楼。墓祠正中圆顶多用绿琉璃瓦。墓祠墙壁上常用琉璃,施有各种花纹,有些墓祠圆拱顶内部粉刷白灰白漆,有些布满以红色为主花纹粗壮的彩画。可以看出墓祠受阿拉伯伊斯兰建筑风格影响较深。维吾尔族陵墓或麻扎按其造制规模及档次可分为三种:第一种为大型麻扎。此种多建有堂皇的墓体及豪华的拱顶,附属建筑有礼拜寺、教经堂及淋浴室等,整体构成一个宫殿式或庭院式建筑群。第二种为中型麻扎。一般均有土木结构拱顶,附有礼拜寺或哈尼卡(伊禅派教徒祈祷场所),建制较简单,这种多分布在边远地区。但有的影响较大,如南疆英吉沙奥达麻扎、洛甫阿斯木麻扎等,每年朝拜者可多达三四万人。第三种为小型麻扎。此种一般为十分简陋的土坯圆拱顶,或无拱顶而以土堆代之,周围插有许多长木杆,其上挂有不少布条、马尾、三角旗及羊角等物,无礼拜寺或哈尼卡,此种麻扎约占95%。麻扎在南疆不论大小均有人去朝拜。麻扎在新疆维吾尔族居住区非常多见,其中仅和田地区就有两千余座,其规模大小有别。在这众多的麻扎之中,喀什玉素甫麻扎、霍城吐虎鲁克麻扎及喀什阿帕克和加麻扎等最为著名。这里简要介绍一下阿帕克和加麻扎。
阿帕克和加麻扎,民间又称香妃墓(据近年考证认为是讹传),始建于明清之际。在这里葬着伊斯兰教白山派首领阿帕克和加及其亲属。该麻扎外形壮观华丽,内部构制精巧。其最主要建筑是墓祠,墓祠占地面积约2000多平方米,含圆形拱顶,高约60多米。祠堂内共有大小陵墓六十八座。墓祠平面阔七间深五间,四隅各有邦克楼一座。墓祠大圆顶及邦克楼之大在南疆居首。其圆拱顶结构与一般的不同,它不是在四方的墙上直接起圆拱顶,而是先在祠的四面起半圆形拱券,然后在祠的四隅起四小券。在四小券及四大券顶部渐做成圆形环状体时,再在此环状体上起大圆拱顶。墓祠四隅夹层部开有许多窗洞,窗上棂条各不相同,其纹样有阿拉伯风格。祠堂外面大门、墙壁及邦克楼上均施以各种黄绿蓝色琉璃砖。阿帕克和加麻扎共有四座礼拜寺,其中绿顶礼拜寺为该麻扎中最早建筑之一,随墓祠同建,它是一座典型的大圆拱顶礼拜寺,位于墓祠右侧,由供热天礼拜的前部敞廊和供冷天礼拜的绿琉璃瓦圆拱顶建筑组成,其装饰艳丽并不露繁琐。位于麻扎西端的是大礼拜寺,它与墓祠遥遥相对,平面布局为三合院形式,全寺由砖殿与敞廊组成,正面敞廊为十五间,后部砖殿为八间,左右殿廊开间数也不一致。其后部砖殿是圆拱顶,殿内以砖拱装饰并不加繁琐的装饰线脚,柱廊全为红褐色,与礼拜寺之绿顶绿柱恰好相配。麻扎的另两寺为连建在一起的高寺及低寺,其建制与前两寺相比更有独到之处。高寺建在高台上,低寺则建在地下。每寺均有内外殿供冬夏礼拜用。高寺内外殿间数不等,内外殿圣龛及墙上壁龛窗户处理较为灵便,其东北角与西南角各有一砖砌邦克楼。此寺不仅建制布局灵活多变,而且其装饰点缀也颇有新意。低寺以简洁纯朴而另领风骚,它低于地面六七尺,外殿进深两间,面阔八间,内殿为大圆拱顶,寺内装饰少,寺外形观壮美。除此四寺外,麻扎还设有教经堂及阿訇住宅等建筑。教经堂为一座很简朴的正方形平顶建筑,沿墙四周设有许多小房间,西面的房间有五间较高供教经专用,小房都设有前廊。阿訇住宅位于大门东侧的小院内,由六七间平顶住房组成,住宅东面设有敞廊及花园。麻扎大门正前是随葬的穆斯林墓地,其墓多为圆桃形拱顶长条建筑,建制规模全然不能与阿帕克和加陵墓同日而语。阿帕克和加麻扎是不同时期人们陆续扩建和改建而成的,因此其总体风格略显杂糅,但其建筑气势、建筑形观及建筑工艺还属陵墓建筑中首屈一指的。
2.富于民族风味的建筑装饰文化
我们从维吾尔族建筑文化中建筑宏观实体的角度出发,介绍了维吾尔族三类建筑,它们只代表了维吾尔族建筑文化实绩的一个方面。如果要较全面地考察其建筑文化,那么就不能忽略对维吾尔族建筑装饰工艺的考察。维吾尔族建筑装饰艺术可以说是维吾尔族建筑文化发展成就最高的一个部分。装饰艺术在维吾尔族建筑中不是平均使用,而是实施于视觉焦点处,与建筑形体及结构相结合,进行灵活处理的。维吾尔族建筑装饰手段有十几种,其中较突出和普遍的是石膏花饰、彩画、木雕及面砖等。装饰题材也以植物和几何纹样为主。图案多为二方及四方连续,并以并列、对称、交错、连续、循环等手法灵活构图。由于装饰部位、材料性能及技法的不同,各种装饰手段也各有其显著特征。下面我们简要介绍一下维吾尔族的石膏花饰、彩画、木雕及面砖这四种主要的装饰手法。
石膏花饰,是以石膏等为材料,在建筑物墙顶边缘、窑龛周边施以带状图案,在壁画上则施以大幅尖形圆拱图案,在顶棚施以圆形、多角形图案。题材多以牡丹、荷花、葵花、菊花、梅花及玫瑰为主。带状图案是将一种或几种单体花纹,按二方连续方式利用重复、异向、循环及交错的构图手法组合而成的,其节奏鲜明,断续有致。尖拱形图案主要以牡丹、葵花等图案为主题,并以边框为衬。这类图案中植物纹与几何纹结合自然,疏密得当。此外,圆形图案、多角形图案及其它形式的图案也在配置处理上显得灵活自如。石膏花饰一般为浅雕,个别地方也采用深雕。石膏质地细腻、色泽洁白,上色与不上色均能产生良好的视觉效果。由于石膏具有较强的可塑性,一般大型花饰多先以木模制成初胚,经精刻后再镶嵌于墙面。上色一般有直接涂于表面及将颜色掺入石膏浆这两种方法。
彩画,是一种以各色颜料通过人工手绘等方式达到装饰目的的方法。它多用于礼拜寺宽大的顶棚、梁、枋,其题材花纹与石膏花饰相同,偶也采用整幅的风景画。彩画有大型组合图案和单体图案两种,其大面积组合图案一般有两种,一种是以露明密梁顶棚式房屋的间为统一构图整体,采用连续卷草花卉纹样;另一种为组合平顶和藻井式样的整体构图,采用小幅花卉或风景画。所有彩画在用色上都有如下特点:以相近颜色(如蓝绿等)作大面积组合,并用与其相对的补色(如红、黄)作重点配置,既强调色调,又复有灵活的变化。底色常用群青、墨绿、紫红、银灰或黑色,花纹线条多用白、黄色。
木雕,在维吾尔族建筑中的使用要早于石膏花饰和彩画,它在装饰上主要用于柱子、梁枋及门窗,题材多以葡萄、杏、石榴、桃、荷花等植物为主,构图则依建筑构件而变。木雕花饰多用材料原色(黄褐色),有的则施加彩绘。在雕刻方法上有线雕、浅浮雕及透雕等。
面砖装饰,在维吾尔族建筑装饰中主要有拼砖、型砖及琉璃砖这几种。在砖砌墙面、台基、柱墩及楼梯象眼等处多用拼砖图案。拼砖所砌出的花纹为各种几何纹,砖为米黄色砖、灰缝作白、黑、墨绿等色。在装饰檐口和其它边框时常以米黄色或深灰色型砖,通过一种或数种型砖连续或相间排列,组成光影效果突出的图案。那种砖面做出具有浮雕效果花叶纹、几何纹的花砖,是型砖的一种特殊样式。有时人们通过重复使用单体花砖来组成带状或四方连续的图案,这种方法也多用于砖砌墙面、台基、柱墩及邦克塔楼楼身处等。琉璃砖和花瓷砖是人们常在讲经堂、陵墓大门、墓室外部墙面、圆拱顶及塔身拼镶花纹图案的另一种装饰物。其砖面规格约为5x7平方厘米左右,琉璃砖为蓝、绿色,有的带有浮雕效果的凸凹花纹。花瓷砖为蓝白色或绿白色,花纹多为花叶或几何纹。人们主要以单元纹样的拼合及色彩的组合来使装饰表面产生视觉上的美感变化,也常以大面积的均匀排列及有机组合来构成四方连续图案。
上述种种建筑装饰手法,同维吾尔族建筑的宏观建构风格一同组成了维吾尔族建筑文化的特色体系,它们在维吾尔族传统建筑中所起的作用是十分显著的。 |